巫婆的鍋子

上星期女兒的學校幫孩子們做了身體檢查，發現女兒嘴巴埵釣煻蛀牙，寫了單子要家長帶孩子去看牙醫，還要請牙醫生在單子上蓋章註明治療狀況。於是我們趕著在交單子期限的前一天晚上，在住家附近找牙醫。

從巷子走出來，站在馬路邊，左右望去，只遠遠看見一個「牙」字，我們一家三口就這麼直直的衝進去了。

雖然老舊的招牌，讓我們有點不安，但是，一想到徒步走去，還要走多遠才找得到第二間牙醫，就讓我們整個的懶下來。

牙醫師是位年紀很大，有著外省腔調的老伯伯，我想，說不定年紀大的牙醫，經驗多，技術也好。

這是女兒第一次蛀牙，第一次接受牙齒治療。一躺上診療椅，立刻緊張的雙手亂抓，想抓住一雙手來給自己安全感。這時候，她伸抓住兒子的手，兒子也乖乖的緊握住女兒的手。

「哥哥的手很好抓，對不對？男生的手粗粗的，抓起來很有安全感喔？」我對女兒說。
「不會啊！妳的手也有安全感。」女兒伸出另ㄧ隻手要抓我的手，但是，因為我站立的位置，以及她手的位置，其實，並不方便握我的手。我們輕輕一握，為了不妨礙醫生治療，就放開了。

然而，她始終握著兒子的手。
兒子也始終讓妹妹握著，沒有放開，沒有甩開。甚至我看見他也用手，緊緊回握著妹妹的手，好像在共同分擔著妹妹的緊張、害怕與疼痛。

這ㄧ幕，其實令我很感動。
從小到大，兄妹兩個人打過架、爭吵過，也有過因為種種心結而互相找碴，彼此陷害。一家三口也不斷經歷反省、爭論、溝通、互相了解、發洩怒氣等種種的過程。
今天，看到兩個孩子互相依賴，彼此支持，這ㄧ刻，多年來的磨合、努力、深夜的談話、憤怒的哭泣，ㄧ切的ㄧ切似乎都值得了。

不過，兒子還是不承認自己有多心疼妹妹坐在牙醫生的診療椅上。
兒子ㄧ邊握著女兒的手一邊說：「我用力握，妳就會只感覺到手很痛，就會忘記牙齒痛了。」
話雖這麼說，女兒ㄧ喊痛，兒子還是略鬆了鬆手。

走出牙醫診所，兒子才提醒我說：「ㄟ！剛剛那個牙醫，他沒帶手套耶！」
其實，我也注意到了，現在已經很少醫生會這樣直接來了。
只是我有點鄉愿，那樣的老醫生，我實在不好意思讓他面子上下不來，也許我多來幾趟，跟他更熟一點，我會提醒他要帶手套。
不過，我比較可能得作法是，從今以後，開車在住家附近的時候，多留意附近哪裡還有設備較好的牙醫，然後，再去別家看看。因為這ㄧ家不只是手套的問題，處理的手法都感覺沒有顧及到衛生。

女兒說：「我看以後我們要再找看看有沒有別家牙醫了。」
三個人看法相同，但是，沒有任何一個人當場跟醫生發飆。

第二天女兒早上上學途中，坐在我的車子裡。
「妹妹，昨天看牙醫的時候，哥哥對你好好，從頭到尾都讓你握著手。」
我這麼一說，女兒開心的ㄧ直笑ㄧ直笑，ㄧ直猛點頭。
嘴巴上卻說：「可是他握得好用力！」
「他說要讓你只感覺到手的痛，好忘記牙齒的痛啊！」我ㄧ說完兩個人立刻一起大笑，知道這個哥哥在瞎說。
「不過，國中時期的男生，願意讓妹妹這樣握著手，很難得耶！你知道的，國中男生最討厭自己的妹妹，站在自己身邊，很怕被誤會，以為他怎麼會有一個這麼醜的女朋友。我是說，大概國中時期的男生，都覺得自己的妹妹醜啊！」
女兒頻頻點頭，她已經不只ㄧ次被兒子說醜了。
「可是，他卻一直一直握著妳的手，都沒把妳甩開。」
「對耶………..」女兒傻笑著，充滿幸福的表情，她一直很喜歡的哥哥，對自己這麼好，難怪要傻笑了。
「所以，妳可要好好珍惜這個哥哥啊！」
女兒已經高興到整個人要在車子裡滾來滾去的程度，笑聲都快滿到車外去了。

想起一個朋友說的話：「從小吵到大，才會有革命情誼，長大感情才會好。」
是真的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