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婆的鍋子

遙控器事件的隔天晚上，趁女兒去上畫室上課的時間，跟兒子談了一下搶遙控器的爭吵。

「昨天晚上，你跟妹妹為了轉台的事情爭吵的時候，你的感覺是什麼？」

兒子說：「我覺得我不想聽她的，當時，我根本就覺得電視有沒有看，都無所謂了，我只要吵贏她就好了。」

「所以，對你而言，完整看完一集與吵贏妹妹，這兩個選項，你會選吵贏妹妹？」

「對。」

「你想要吵贏妹妹的原因是什麼？」

「誰叫她那麼霸道。」

「你覺得她哪裡霸道？」

「她一開始就說：『不要轉！』可是，以前我們看電視，也常常在廣告的時候，轉到別台去，為什麼昨天就不可以轉？為什麼都要聽她的？她說可以轉就可以轉，她說不可以轉，就不可以轉？為什麼要聽她的？為什麼不能聽我的？」

「你覺得她要求你不要轉台，讓你很困擾嗎？

」

「當然啊！如果你平常每天都做三明治給我吃，我每天也都沒說什麼，卻突然有一天跟你翻桌說，你幹麻做三明治，那你會不會覺得很莫名其妙？」

他這個比喻舉的不好，因為每天都吃三明治，會吃到膩，是真的有翻桌的可能。如果舉其他慣性的舉動，可能會好一點。

「嗯，這樣的確會感到很奇怪。」

「所以她突然不准我轉台，我當然會覺得很奇怪啊！更何況她口氣又那麼差。」

「那麼你堅持想要吵贏她，不惜沒看到劇情，是因為覺得她提出的要求跟我們平常的習慣不同，讓你感到奇怪，所以堅持要吵贏她？還是因為她提出不要轉台的口氣與說話方式很惡劣，才感到不舒服想吵贏她？」

「她的口氣，那麼霸道，好像她想怎樣就要怎樣，誰要理她啊？」

「所以，如果她要求的方式有改變，你也有可能會照她的要求做嗎？」

「有可能啊！其實，廣告的時候要不要轉台，對我也不是那麼重要啊！我可以像你一樣，廣告的時候去上廁所，或去房間整理一下東西，開始播出再來看也沒關係，可是，她口氣那麼差，我就不想聽她的。」

「原來如此，其實你針對的不是要不要轉台這件事情，你針對的是妹妹提出要求時，沒有禮貌，太霸道，是嗎？」

「對。」

「所以，我昨天提到要怎麼提出證據，證明你可以即時轉回去，對你而言，是沒有意義的，對不對？」

「對。」

「而你的意思是，只要妹妹換個方式跟你提出要求，你也不會這樣跟她抗拒了？」

「有可能。」

「比方說，我很喜歡看這部連續劇，我很怕轉台轉來轉去會漏看到一些，我們今天可不可以廣告的時候，都不要轉台？如果她這樣說，你會不會比較願意聽？」

「應該會吧！」

跟兒子談這件事情，讓我看見兩件事情。

我常常在女兒哀怨的眼神中，被女兒操控。也就是說，像轉台這件事情，我很明白女兒的擔心，所以，我也跟著氣兒子這樣故意不肯配合，但是，也因此忽略掉女兒對人說話的態度與口氣，是如何的盛氣凌人，如何讓人感到不舒服。這是我在聽女兒對人對事的抱怨時，經常會受到的操控。

另外一件事情是，兒子常常會因為對方的態度、口氣，而使他因為生氣，因為不服，因為不爽，而不肯配合去做一些事實上對他有利的事情，或是犧牲掉自己的利益。比如說，轉台這件事情，他寧願冒著後半集都看不到的危險，去跟妹妹槓上。或是國中時，因為被老師看不起，於是，就更加擺濫不讀書，結果害自己功課不好，連帶在學校的風評也不好。他常常因為A事件的爭吵或氣憤，而放棄B的所有利益。結果，在他生命之路上出現的那些跟他做對的人，都沒有受到什麼損失，反而他自己因為這些人，因為氣憤，而故意擺濫之後，自己反而失去更多。

我把我這個想法跟他分享，他很溫順的聽了，不過，顯然有點不專心。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有點教訓他的口氣，希望他能聽見，也能對他有幫助。

而女兒說話口氣與態度的問題，也是女兒學校老師跟我提過的，我了解，也明白，但是，一直找不到一個當場發生的事件，來讓女兒深刻明白。現在，轉台事件正好成為一個切入點，可以讓她了解到自以為不傷人的說話方式與口氣，其實已經傷到人，也成為自己處理事情的障礙了。她一定只以為是哥哥不講道理，故意跟她做對，完全沒想到原來哥哥不是為了轉台不轉台在槓她，而是不爽她的口氣與態度。我相信，她一定會覺得自己又沒說什麼。

於是，我可以請她回憶，她是怎麼向哥哥提出要求的，然後，希望能讓她了解所謂的口氣不好、態度不好，是什麼意思。

我覺得「轉台」這件事情，不只是遙控器在誰的手上的問題而已，隱藏在後面的問題，才是最重要的。每一次爭吵，都是一次轉變的機會，都是上天給的福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