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婆的鍋子

正站在大賣場的坡道扶梯上，手扶梯自動往前走著，後面傳來小孩的哭聲，哭得呼天搶地，持續不斷，似乎一時是不會停的。

兒子轉過頭，對那個小小孩說：「不要哭了啦！」
女兒偷偷在我耳朵邊說：「他這樣哭，真的很吵耶！」

後面那個孩子的身邊，站著一位大人，看來是孩子的爸爸。
這位爸爸趕緊對孩子說：「不要再哭了，別人都在看你了。」
那個「別人」指的就是我們一家三口了。

我回過頭，看了那位正在哭的小小孩。
他哭的滿臉都是淚\水，爸爸卻看也不看他，眼睛看著前方，似乎假裝那個孩子不是他的。

我轉向兒子、女兒，用聲量大到那個孩子、孩子的爸爸以及我的兒子女兒都聽得到的聲音說：「他哭得好傷心喔！我想，他一定發生了什麼很不舒服、很難過的事情，才會哭得這麼傷心，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了？」
這句話一說完，我瞥了一眼那個正在哭的小小孩，他頓了一下，好像有點愣住了，隔了幾秒鐘，又繼續抽抽搭搭起來。
兒子、女兒一聽到我這麼說，倒也收斂起嘲笑的心情，不再批評那個孩子。
反倒是孩子的爸爸，似乎要表示自己也是會管教孩子似的，對孩子大聲說：「不要哭了！再哭我要生氣了。」

雖然爸爸語帶威脅，但是，那個小小孩繼續哭著，絲毫不為所動。
即使背對著這一對父子，我似乎還是感覺到後面那個爸爸滿臉的尷尬，滿心感到沒面子的氣氛。連我站在他前面，都開始有點不自在起來。

等我們離開手扶梯，也離開了那對父子之後，我才突然想到：我怎麼會講出那一大串話呢？
知道我為什麼驚訝嗎？因為我想到，如果我是那個哭泣孩子的爸爸，我一定也會感到尷尬，也會覺得有點丟臉，然後還會不知道該怎麼辦，最後除了吼孩子幾句之外，就是假裝沒注意到周圍的各種狀況，甚至假裝孩子不是我的。

但是，當我跳出來，當個旁觀者的時候，我就看見一件事情：一個孩子哭，背後一定有哭的原因。孩子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哭起來了，一定有發生了某件事情，促使他有想哭得感覺。

只是當我們是局內人時，只想拼命控制住場面，只好一直吼著：不要哭了！吼不聽時，就再加句威脅：再哭我就生氣了。每一次開口，威脅就會加重，甚至就真的打了下去。

但是，當我變成局外人時，我卻清楚看見，孩子可能發生了一些讓他想哭得事情，可是，爸爸不想去解決那件事情。孩子之所以哭個不停，甚至不管爸爸會生氣，還是繼續哭，是因為沒有人眷顧到那件讓他想哭的事情。

我猜，當時，很可能只要他的爸爸蹲下來，把我說過的那幾句話，再對那孩子說一次，可能他就不覺得有必要繼續哭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