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婆的鍋子

女兒跟我說著學校同學的事情，這個年代的孩子已經不再有我那個年代的含蓄。認識不到幾天就可以全壘打，不到幾個月又分手，分手不到幾天又交了新男友或新女友。小小年紀的感情履歷上，可以寫上七八任的男女朋友。

女兒不禁問我，什麼是愛情？

因為當她質疑她的同學，為什麼可以這樣，換男女朋友這麼迅速，他們卻回答她：「因為你沒談過戀愛，所以你不懂。」

於是，女兒問，什麼是愛情？

女兒問，牽手、親吻、甚至上床，就代表彼此相愛了嗎？就代表談戀愛了嗎？

我反問：「你覺得那樣是愛嗎？」

女兒說，不，我覺得不是，可是，那麼到底什麼是戀愛的感覺？

怎麼描述戀愛的感覺呢？

怎麼為陷入情網的感覺寫定義呢？

我突然想起書架上的那本俳句集「サラダ記念日」。

我翻開那首被選為書名的詩句：

「この味がいいね」と君が言ったから七月六日はサラダ記念日

粗略翻譯成中文，女兒滿頭霧水說：「沙拉紀念日？為什麼？」

嗯，讀詩要有一點想像。想像一下，當你與你心愛的人在一起，那天你做了沙拉，兩人愉悅的面對面吃著沙拉，然後，你心愛的人很享受的說：「這沙拉真好吃。」你看著他那享受的臉與笑容，你感到無比幸福，於是，你把一起吃沙拉的那一天，訂為沙拉紀念日。

喔！！女兒發出感嘆的聲音。

明日まで一緒にいたい心だけホームに置いて乗る終電車

女兒問：「什麼心留在月台上？為什麼？」

想像你跟心愛的人去約會，在一起的時光非常愉快，你非常不想跟他分開。可是，最後一班電車就要開走，你再不搭上電車就回不了家，而你那天必須回家。於是，你百般不捨的上了電車，可是，你的心還留在月台上。

哇！！女兒說：「好可憐喔！」

也很甜蜜，不是嗎？

思い出す君の手君の背君の息脱いだまんまの白い靴下

女兒說：「什麼？襪子很臭耶！」

是啊！可是，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，你連他臭臭的襪子都想念。你不只想念他握著你的手的手，溫暖的背，他呼吸的氣息，你還想念他丟了滿地的髒襪子。

サ行音ふるわすように降る雨の中遠ざかり行く君の傘

女兒問：「一把傘有什麼意義？」

傘當然沒什麼意義，有意義的是拿著傘的他。想像一下，兩人約會結束說再見，一個人轉身離開，另一個人捨不得離開，站在原地看著對方遠去。在嘩拉拉的滂沱大雨中，已經看不清楚他的身影，但是，色彩鮮豔的雨傘，在雨中很顯眼，於是，只能靜靜地看著他的傘在雨中漸漸遠去。

啊！！女兒繼續發出驚嘆號。

我問：「現在你懂什麼是愛情了嗎？」

女兒竟然很肯定的說：「我懂了。」

二十年前讀這本詩集時，大概怎麼樣也無法預料到，這竟然是我拿來教導女兒什麼是愛情的教科書。

但是，讀完了幾首詩，愛情是什麼呢？

我依然無法定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