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婆的鍋子

發生在我家的哥哥、C妹妹、更小的小妹妹之間的事情。

智：妳哭了，怎麼了？
C：哥哥不跟我玩。
智：哥哥不跟你玩，妳很傷心，所以哭了？
C：嗯，他還叫小妹妹不要跟我玩。
智：哥哥不跟你玩，你已經很傷心了，哥哥還叫小妹妹不要跟你玩，所以妳就更傷心了嗎？
C：嗯。
智：哥哥為什麼不跟你玩呢？
C：我也不知道。
哥哥：是她說如果我們不跟她玩的話，就要扣我們貼紙。我覺得這樣好像被威脅，我不喜歡。
C：可是，我有問過哥哥啊！哥哥說好的啊！
哥哥：他是問我說，貼紙給我好不好，那我就說好啊！可是，我不喜歡被扣貼紙的感覺。
C：可是貼紙都是我的耶！是我給你們的耶！我當然可以扣貼紙啊！
哥哥：那我都不要了啊！妳把貼紙都拿回去啊！我全部都不要，妳就不能扣啦！
智：妳本來是不是以為，如果跟哥哥說，要扣他貼紙，那他就會害怕，然後，就會答應跟你玩？
C：嗯。
智：就算他根本不想玩你要玩得遊戲，也會因為害怕貼紙被扣，而勉強自己跟你玩？
C：嗯。
智：妳在學校或在家裡，曾經有人對妳這樣做過嗎？我的意思是，曾經有人跟你說，妳如果不照他的話做，他就會扣妳貼紙，於是，妳雖然不願意聽話，卻為了怕扣貼紙，所以就照著做了嗎？
C：有啊！
智：在哪裡發生的事情呢？
C：在學校啊！老師都會說要扣我貼紙啊！
智：原來是學校老師，當老師說要扣妳貼紙的時候，就算妳不喜歡老師要妳做的事情，可是，妳很不想被扣貼紙，所以妳會勉強自己去聽老師的話？
C：對啊！
智：所以，你以為如果妳對哥哥說，要扣哥哥貼紙的話，哥哥就會像妳一樣害怕，然後就聽妳的話了？
C：對。
智：結果呢？
C：沒有，還叫小妹妹也不要跟我玩。
智：所以，妳覺得扣貼紙有沒有用？
C：沒有用。
智：當老師說要扣妳貼紙的時候，妳心裡有什麼感覺？
C：會害怕。
智：怕貼紙被扣掉嗎？
C：對啊！
智：那麼勉強自己照老師說的去做，感覺怎麼樣？
C：不好。
智：被勉強的感覺，真的不好，是嗎？
C點頭。
智：我想，妳不喜歡被勉強，哥哥也不喜歡被勉強，小妹妹也不喜歡被勉強。大概沒有人喜歡被勉強吧！
哥哥：而且啊！我們要出去，他還把房間門關起來，不讓我們出去。
智：妳很擔心，他們一走出房間，就不再跟你玩了嗎？
C：嗯。
智：所以，妳才把門關起來？
C：對啊！
智：你以為把門關起來，他們走不出去，他們沒辦法，最後就會跟你玩了嗎？
C：嗯。
智：結果呢？
C：他們還是不跟我玩，而且還跟我生氣。
智：哥哥，當她把門關起來時，你有什麼感覺呢？
哥哥：有被威脅的感覺啊！而且，被關起來的感覺很可怕！我不喜歡！
智：是不是也一樣是有被勉強的感覺呢？
哥哥：沒錯，有被逼的感覺。
智：被逼的感覺，真的很不舒服喔？
哥哥：對啊！誰喜歡被逼、被威脅啊！
智：所以，你不喜歡跟威脅你的人一起玩？
哥哥：當然不喜歡，誰喜歡啊？
我轉頭看著C，握著她的手。
智：我聽了你們說的這些話，說真的，我很擔心妳。你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，我很喜歡你。但是，我擔心以後你跟別的小朋友在一起時，你如果也用這種方式的話，會不會小朋友也會不喜歡？
C點頭，流下眼淚。
智：對了，剛才妳說到一件事情，我非常在意。妳說，哥哥要小妹妹不要跟你玩。哥哥真的有這麼說嗎？他有明白的對小妹妹說：『我們不要跟C玩』嗎？
C：（搖頭）沒有。
智：可是，妳剛才說哥哥有說啊！
C：哥哥沒說，可是……
智：你是說，哥哥沒這樣講，可是，他的動作、他說的那些話，都讓妳感覺到哥哥的意思是叫小妹妹不要跟你玩？
C：對啊！
智：所以妳就緊張起來了，才會要扣貼紙，要關門？
C：對。
智：哥哥，你剛才描述的那些動作，講的那些話，意思是不要跟C玩嗎？
哥哥：沒有啊！我只是詢問小妹妹的意見而已啊！
智：所以，在扣貼紙以前，你都沒有表現出不想跟C玩得意思囉？
哥哥：沒有啊！那是她說要扣貼紙，我才不高興的。
智：哇！那我覺得妳好可惜喔！妳如果當時問一下哥哥，妳就會知道，他跟小妹妹並沒有不跟妳玩，妳也不會又做了一堆讓人生氣的事情，最後又讓自己哭得這麼慘了。
C：可是，我就覺得哥哥那些動作，就是那個意思啊！
智：嗯，確實。哥哥，你知道你那些行為，深深的傷了C的心嗎？讓她很難過，難過哭成這樣耶！
哥哥：我真的不知道她會那樣想。
智：那現在呢？
哥哥：現在我知道了。
智：你要不要跟哥哥談一談，哥哥哪一些動作，會讓你覺得不舒服的呢？
C：好。

C與哥哥面對面，我請C開始講。但是，她只是看著哥哥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我試著引導她，為她開頭：「哥哥，你剛才………讓我很不舒服……」可是，她仍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最後，只為她擦乾了淚水，一轉身，她又快樂的玩起來了。

智惠子的感想：

我經常看到這個孩子C，對父母耍賴、哭鬧，想要什麼非要不可。這樣的性格，也在這次的狀況中看見。她想要玩某個遊戲，要求其他人一起玩，當其他人不想玩的時候，她就想辦法要逼其他人就範。仔細想想，這就跟她逼父母就範，不是很像嗎？只是她對父母用的方式是哭鬧，對同儕用的是叩貼紙、關門。他學會的一套交友方式，是承襲自大人對她的教養中，所使用的威脅利誘。他不知道跟同儕之間，還可以用「協商討論」、「各退一步」……等各種做法。

這個孩子的情緒，是隱藏著的。當她受到挫折時，她不是去尋找挫折的原因，解決這個挫折。而是把挫折吞下去，讓自己陷入沮喪中。是不是她的父母，在她犯錯或父母對她生氣時，從來沒有讓他瞭解為什麼？她從來沒有機會去瞭解自己不舒服的原因，也沒有機會去解決呢？

經過這次談話之後，我又見過C兩次。每次見到我，她總會跑來膩著我，害怕的時候，也會指定找我陪伴。以前她不曾這麼頻繁的膩著我，我在想，難道這次談話，讓她對我產生了信任感嗎？

這次談話，主要是針對C的狀況來談。事後想想，這件事情的另一個主角「哥哥」，也需要深談一番，要再找機會談一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