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婆的鍋子

這個星期四、五，女兒學校要舉行段考，從上個星期開始，他們導師就開始努力幫他們做複習考。女兒的數學又整個爛到，老師預告了，如果星期五的數學考不及格，這個星期一、二、三都必須留校考試，一直留到晚上八點。當然，女兒名列留校名單上。

上星期五，我們討論了留校的問題。
女兒問我：「你要不要寫聯絡簿？」
「要寫什麼？」
「老師說，只要家長寫，她就不會把我們留下來。」
「是寫說我們家要怎樣怎樣，所以不能留校之類的嗎？」
「對。」女兒這個回答有點心虛。
「老師是不是事先已經說好，考不及格要留校呢？」我問。
「對呀！」
「那這樣我想不出要用什麼理由跟老師說，我的女兒雖然考不及格了，但是你還是不可以要求她留校哪。」我歪著頭想，很努力要想出一個理由。
「呵呵。」女兒似乎不是真的要我去掰理由，她早就接受留校這件事情了。
「我比較擔心的是安全的問題，老師會全程陪著你們嗎？」
「那當然。」
「那晚餐怎麼辦？」
「老師說，她會幫我們去買。」
「那我就八點到你們學校門口等你，是嗎？」
「對。」
「咦？我覺得這樣怪怪的，好像不是懲罰你，反而是懲罰到家長我耶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你想想看，這樣會造成我的不方便。平常我只要下班，順路過去接你，然後回家就好。現在我卻必須下了班，先回家，吃好飯，然後，再跑一趟去學校接你，這樣我會比平常更累啊！這樣不是等於懲罰到我嗎？這樣好像不太對吧？這一點我就還蠻想寫聯絡簿跟老師訴苦一下。又不是我考不及格，幹麻懲罰我呢？這樣我很累耶！」
「哈哈哈！」女兒可樂了。

星期一，八點去接女兒，女兒一肚子抱怨。

「老師把我們帶去上九、十節的課後輔導，結果真的在讀書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。我帶生物講義去要寫，都不可以，老師說只可以看數學。那我這次段考，哪有時間準備啊！我的生物講義一定看不完。」
「老師帶我們去吃牛肉麵，很貴耶，60元，而且麵很少，根本吃不飽。我明天要帶iCASH去7-11買御飯糰，加鮮奶，這樣只要三、四十塊就夠了，還吃得飽，而且還可以喝到鮮奶，那就超幸福了。」女兒嚮往的說。
因為我們家覺得鮮奶太貴，都買大鐵罐裝的奶粉回來泡，可是，喝起來滋味不一樣，很久沒喝鮮奶的女兒，非常懷念鮮奶的滋味。

女兒大約八點半回到家，洗好澡，將近九點，開始練琴，練到快十點。開始埋頭寫作業、考卷罰寫等等，我要去睡覺的時候，她還在努力奮戰。
「還在寫功課嗎？」我問女兒。
「已經寫完了，可是，我要讀生物，把生物講義寫完。」女兒疲倦的緊緊抱著我，她說要抱一下才會有動力。
「那你不要寫太晚，不要硬撐，要有充分休息，知道嗎？」
「嗯。」女兒還是把我緊緊抱住，不肯放開。
「很累喔？」
「嗯。」
「需要很多抱抱喔？」
「嗯。」
「現在這樣夠了嗎？」
「我永遠都不要放開你了。」女兒說。
「那這樣我可就累了，哈。」我說。
「呵呵。」女兒放開我，繼續回到書桌前。
「那我要去睡覺了，妳要早點睡喔？」
「嗯。」

星期二，八點去接女兒，女兒又有抱怨。

「我已經在聯絡簿上暗示又暗示了，告訴老師說這樣留校，可能會來不及複習其他的科目，到時候書讀不完，這次段考會考的很爛。老師還是看不懂，說什麼他也知道我練琴很辛苦什麼的。其實這根本不相關啊！我只是要告訴他，我時間的安排已經很緊了，留校之後，我就沒辦法安排時間讀書了，可是，老師還是看不懂。」女兒說。

「我想老師的概念裡可能認為所有功課不好的小孩，都是不會安排時間，或是都是不讀書的。所以，把這些孩子留在學校讀書，至少逼他們多念一點都好。他並不知道妳是很會安排自己時間的人，而且，在家裡幾乎都不看電視，是把所有時間都安排在寫功課、讀書、看書、練琴的小孩，而且你會自己調整時間。你只是比較沒那麼聰明，沒辦法考很好的分數而已。所以，她可能已經有這樣的想法在腦袋裡，而且他沒遇過你這樣的小孩，所以無法理解你在說什麼。」
「唉！沒辦法，老師還小，我們做大人的要原諒他。」女兒搖頭嘆氣的說。
呵呵，這句話在上星期五她也說過，因為在他看來，留校對他的意義不大，留校要做的事情，她在家裡早就安排要做了，那何必留校搞得人仰馬翻，又打壞了所有的時間安排？甚至會讓她必須更晚才能上床睡覺。

「那麼你今天有去吃御飯糰嗎？」
「唉！沒有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因為老師說吃7-11不營養，不可以。」
「那結果你們去吃了什麼？」
「吃意麵啊！很小碗耶！我一點都吃不飽。我實在不懂，意麵有比較營養嗎？御飯糰不是飯嗎？為什麼會不營養？我還要喝鮮奶耶！鮮奶不營養嗎？而且，那家店賣的東西好貴，很小碗那種滷肉飯，竟然要35元。」
我曾帶她去吃過俗擱大碗的滷肉飯，上面不只有滷肉汁，肉屑，還有魯蛋、筍乾、青菜。簡直就是豐盛，也才35元，難怪他會說這種麵攤的滷肉飯太貴。

「其實，你們老師就是一般的大人囉！他們不太相信你們會自己思考，會自己計算，會自己找到對自己最好的生活方式。他覺得如果他不幫妳決定，妳就會做錯。而且，她可能從小到大，他們家的大人都是這樣告訴他的，要去麵店或吃飯的店吃東西才營養。他可能只想到7-11都是零食，所以不營養，忘記御飯糰也是飯，裡面也一樣有包菜，也忘記那堣]有賣營養的鮮奶。」
「所以我就說嘛，老師還小，我原諒他。」

女兒回到家，一樣練琴、一樣抱著我難分難捨，一樣在我要去睡覺了，還在埋頭苦幹。

今天一早我起床的時候，發現女兒已經起床，還坐在書桌前繼續埋頭苦幹的寫他的講義。看了有點心疼，很想告訴她，真的不需要這麼努力，人生真的不是只有功課而已。

不過，女兒說今天是最後一天了，晚上開始就可以安排自己要讀的書，可以照自己的進度來了。

早上送女兒去學校，她開了車門要下車時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精神上的支持。
「祝你今天一切順利囉！加油！」
我做出加油的手勢。
女兒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。
他今天做了充分的準備，在家裡泡了一杯抹茶、裝了一小袋的茉莉花與保溫杯，要去泡茉莉花茶，還帶了一小袋起司蛋糕。他擔心老師又帶他們去吃那種吃不飽的麵，那他就可以用帶去的這些食物填飽自己 (他是個食量超大的女生呢)。

這次留校，她可能認為是自己沒考好，所以必須留校。
因此，這次的晚餐，她沒有提出要跟我拿錢，她是拿自己的零用錢去支付。
所以，她非常精確在計算，又有營養，又可以吃飽，又不會花費太多錢的食物。

我想，這一次的經驗應該讓她學到不少。
至少學會包容跟自己觀念截然不同的老師，也學會稍微委屈自己一點點，改變一下思考的方向，以避免衝突。還學會如何去規劃自己的食物，感受食物的價值。

我雖然多花了時間與精神，來回奔波，不過，這樣看來還蠻值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