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婆的鍋子

這本書的內容比「巫士唐望的教誨」更難理解。第一本書「巫士唐望的教誨」中，作者卡斯塔尼達跟我一樣，只是一個普通人，對巫士的世界完全不了解。他忠實紀錄自己接觸巫士世界的每一個嘗試，他聽不懂的部分，我也一樣聽不懂。他不只忠實紀錄，還嘗試在第二部分將自己的經歷做出一個有理論架構的整理。在這第一本書中他所寫的一切，我都可以理解。就好像如果現在有個巫師突然把我找去，說要交我巫術，我在莫名其妙下，跟著巫師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，那麼我也同樣會做這樣的紀錄，並希望從這些事情中理出一個頭緒。

所以，雖然「巫士唐望的教誨」裡面，所描寫的許多事物，我依然感到不解，但是，作者跟我一樣不解，也跟我一樣，可能暗暗把一些無法理解的教導，當作隱喻故事在聽，所以，不管書中的描述多古怪，都可以接受，因為，我心裡想：那只不過是個隱喻。

但是，到了「巫士的傳承」，所有的隱喻都不是隱喻，那是真實會發生的事情。比如說，飛行這件事情。在第一本書中，卡斯塔尼達吃了力量植物後，變成烏鴉飛行。當時他不斷在問：我是真的飛了嗎？我真的變成一隻烏鴉嗎？而在「巫士的傳承」中，他親眼看見拉魯達飛行。而且，在這本書裡面，他並沒有借助任何轉換知覺植物，就讓自己從一個地方瞬間飛行到另一個地方。

這下子，用我普通人的頭腦，就不知道該怎麼接受了。

如果我相信這些書都是卡斯塔尼達的親身經歷，那麼我就要相信人是可以變換形體，可以瞬間移動，可以飛行，可以幻化出替身，可以看見數里之外的景物。我就必須相信書裡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，不是隱喻。

我一邊看，一邊這麼想的時候，發現卡斯塔尼達果然也有跟我相同的困惑，他也提到他曾把唐望的教誨當成隱喻的境界，而不是真實的景象。

這本書也給我一種強烈印象是：這些人的舉止太過怪異了，就好像每個人都有某種妄想症一樣，每個人說的話都好像故做神秘，其實根本沒什麼，只是因為把很多該說的沒說出來，搞得看得人完全看不懂。而且，這些人的舉止都有點像瘋子，完全難以了解，不可理喻。使我不禁在想：這會不會是一本瘋子寫的一群瘋子的故事呢？

但是，越看到後面，我卻越覺得他們在用人有限的語言，描寫一個不同次元的景象或概念。於是，不管他們怎麼說，我們用我們這個次元的頭腦，就是很難理解。不是他們瘋了，而是我們跟他們處在不同的世界，兩個世界的人想要能夠理解對方，實在很困難。

這本書還有一個部分很吸引我的注意力，因為這是我這幾天一直在思考的。那就是「我感覺」與「我看見」。對卡斯塔尼達而言，他很多事情都只有感覺到，感覺到頭頂有搔癢，感覺到喉嚨後方有木管破裂的聲音，感覺到肚子有搔癢的感覺，感覺到有某些東西接近。但是，他總問別人：你看到我的替身嗎？你看到我飛起來了嗎？你看到……..。

這也是我這幾天覺得困擾的事情，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情。當然，我的需要沒有卡斯塔尼達迫切，我一輩子都沒看見，也許也沒什麼影響，但是，對一個像卡斯塔尼達那樣，已經是個巫士的人而言，「看見」變得非常重要。「看見」這兩個字，在書裡不斷出現，也一再讓我想起，我前幾天感受到的瞎子。

但是，「看見」的景象，要怎麼樣確定是真實的而不是胡思亂想或幻覺呢？這是我一邊看一邊想的疑問，不過，我發現作者也有相同的疑問。

關於看見，拉魯達有一段話，我想抄在這裡：

「Nagual說我們每個人都能看見，但是我們選擇不去記得我們所看見。」她說：「現在我了解他是多麼正確，我們權都能看見，只是有些人比其他人更能看見。」

這本書還有一個部分，是我非常不能接受的。

那就是唐望說，要人拒絕對自己小孩的愛。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愛自己的孩子？為什麼拒絕愛自己的小孩之後，自己就會變完整？拒絕去愛，是什麼意思？

從書中的發展來看，拒絕去愛似乎甚至包含殺死自己的孩子，像索莉達與帕布力圖這對母子。母親要殺死孩子，使銳氣回到自己身上，以使自己完整。或是孩子要殺死母親，以使自己完整。如果這只是奇幻小說的一個情節，我無所謂，可以毫不在乎的讀下去。但是，這若是在描寫一個真實的事件，我就很難理解，我無法接受巫師世界的殘酷冷漠。

到了倒數第二章時，我發現作者也跟我一樣對這個想法處在無法接受的狀態中：「我說她不可能有理由說服我，一個人必須要背棄自己的孩子才能達到完整。」

但是，在我這樣寫的同時，卻另有一個思想在我腦中：既然每個人都只是一個個體，而我們的家人情分只是這一生，如果我們知道在這一生之外，還有很多其他的世界，而我們在這裡的關係，就像一秒鐘一樣的短暫且虛幻的話，我們還會執著於這些關係嗎？當然，就算不去執著，也不需要殺人，即使是個不相關的人。

還有一個關於潛獵的主題，我不知道怎麼講我的感想，先抄一段話下來，如果以後有想到再補好了。

「就像你潛獵動物一樣，你弄清楚你的例行習慣，直到你知道了你弱點的一舉一動，然後你捕捉它們，就像捕捉籠子中的兔子。」拉魯達為此舉了一個例子，她抵抗愛吃東西的習慣，因為這個習慣使她變成胖子，當她獵捕了這個習慣之後，她不再拿到東西就吃了，也因此變瘦了。

潛獵的意義似乎比較容易接受，比較接近現實的生活，可是，我還是覺得有些地方沒辦法連結起來。

唉！這本書對我來講，實在太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