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次,帶著女兒一起去。
上次回來後,也跟孩子們分享我參加家排的過程及感想。女兒非常有興趣,很想了解真實的狀況,想在現場參與。
現在回想起來,很慶幸女兒去了這一趟。

其中一個收穫是,女兒了解到一件事情:「父母是大的,孩子是小的。」
我們剛到的時候,浩平老師來打招呼說:「這是你們家的小朋友嗎?」女兒慣常會跟這樣問的人回答:「我是姊姊,她是我妹妹。」因為我外表看起來小小的,有些人會不太確定我是媽媽還是姊姊,通常都會問一下,女兒都會這樣開玩笑回答。不過,浩平老師很認真嚴肅的說:「這樣序位就不對了,會錯亂。」


後來上課過程裡面,女兒就了解什麼叫做序位不對了,回到家來,當兒子沒大沒小跟我開玩笑的時候,女兒會學浩平老師說話:「你這樣序位就不對了喔!你是小的,媽媽是大的,你這樣就比媽媽大了,會錯亂喔!」


了解這個序位,對我也很重要。


這一次我也做了個案,上去被排列了。這一次的排列,讓我了解到我一直無法原諒父親在我成長過程中的缺席,我以前一直以為我跟母親關係不好,一直以為我的很多不幸都是因為母親。可是,當我注視著眼前代表我父母的兩位代表時,我突然有一種感覺:在我跟我父親之間,我的母親是完全無辜的,她有她要承擔的命運,她擔負起丈夫長時間不在家,獨自一人扶養小孩的責任。她是一個不知所措,只是努力盡責的一個母親而已。而我,把我沒有父親在身邊的所有怒氣,都發洩在母親身上,好像父親不在身邊,都是母親害的。


但是,我童年缺乏父親,並不是誰害的,也沒有對錯。這是父親與母親迫於現實,所做的選擇。父親也並不知道,當他為了生活,在海上拼命工作的這些年,原來會錯過我的成長,原來會讓我感受到很多孤單,他並不知道,他只是做了一個負責養家的人該做的事情而已。


當我與代表父親的人,擁抱與哭泣的時刻,我明白我很早就該與現實中的父親,做這樣的和解。其實,不久前我曾很用力的讓父親知道,在成長過程裡,我有多需要他,是那種歇斯底里的哭泣,像個小女孩一樣的哭泣。那次的哭泣,跟這次在排列中的哭泣,很類似,但是更劇烈,然而發洩是發洩了,可是,我沒有跟父親和解。這次在排列中,我與代表父親的人,用哭泣與擁抱和解,也讓我能更正眼看著父親。


當我俯伏在代表父母的兩人面前,跪拜、叩首,甚至整個人趴在地上,那個時刻,我深切感受到一件事情:父母是大的,我是小的。我不能跳到媽媽上面,去指揮媽媽怎麼當我的媽媽,我也不能跳到爸爸的上面,去要求爸爸怎麼當我的爸爸。我必須尊重他們的生命,承認他們是獨立的個體。我也不能成為爸爸,去照顧媽媽,也不能成為媽媽,去照顧爸爸。


當我想到這裡時,我心裡有一個多年的疑惑,開始有點解開。
我一直覺得媽媽對我有敵意,好像我跟她是競爭者,在爭奪爸爸。所以,她特別喜歡在爸爸面前,做一些事情,要爸爸靠邊站,而且是要爸爸靠她那一邊站,常常讓我感到很孤單。


可是,現在回想起來,說不定我在行為言語上,也表現出對媽媽的挑釁與競爭意識,使媽媽不得不起而護衛自己身為爸爸妻子的地位。因為我表現出我比媽媽大的態度,使媽媽必須為了保護自己的地位,而衝出來跟我作戰。


很多年來,我一直都在想:我要的是什麼樣的男人?
我放眼望去,總覺得沒有一個人是我要的,我總覺得我的眼光好像在看著遙遠的地方,好像在某個遙遠的地方,會有我命中注定的人,但是,那是什麼樣的人?我卻又說不出來。
排列中,代表我的人,精確說出這種感覺。
不過我的迷障很深,我當場想的是,我注視著的遙遠遠方,是我要追求的理想、成就、自我實現之類的,我當場就是這樣回答老師。
我一點都不想面對我真正的渴望,我可能從這裡就在逃避接下來的和解儀式。


藉由這些客觀的代表者,我才能承認,誠實面對,我其實一在尋找我失落的父親。但是,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成為我的父親,基本上,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完全成為另一個人的替代品,而一個丈夫、一個伴侶,本來就不可能成為父親,也不可能成為父親的替代品。於是,我會一直覺得身邊的人,是錯的人,我總覺得沒有找那個完全符合我希望的人。


現在回想起來,也許是我找到的人,身上都有某部分特質,類似於我的父親。於是,我以為找到了,等相處一段時間後,我才發現根本跟我合不來,我就會想離開。我在每個男人身上找的,是像我的父親的部分,卻不是找到一個跟我相合,可以彼此建立,一起成長,一起共度一生的人。


排列過後,我回到家。
我感覺我的眼光不同了,孩子跟我談話時,我不會左顧右盼或邊做其他事情邊聽他們說話,我比較會正視他們,完完全全注意到他們的存在,跟他們專心的說話,而不是把眼光放在某個遙遠不知何處的地方。父母在我心中的位置,似乎也不同了,我不再跟他們並列,或站在他們上面,我似乎回到了身為女兒的位置,用身為女兒的愛去看待他們。不再需要跟我的父母對抗、拉扯,他們是站在我身後,支持我的力量。


過去,我看男人的方式,是透過我的父親這個過濾器在看。未來,我希望我看到對方原原本本的樣子,我希望我看到的是我跟對方的關係,不再把父親拉到兩個人中間來。我一直覺得,我沒有真真實實去愛過一個男人,感覺都有點恍惚不踏實。現在我真的知道了,我確實沒有愛過他們,我只是利用他們來當我的父親而已。所以,現在給自己一個期許,未來的我,將會真實的愛人與被愛。


我另一個收穫是了解了序位。
當我了解我是小的,我的父母是大的,同時,我也了解在我自己這個家庭裡面,我是大的,我的孩子是小的。
我發現我的孩子之所以跟我稱兄道弟,其實,是我自己對序位的錯亂,孩子也會跟著錯亂。當我自己確認了自己的位置時,我對孩子們宣告我是大的,這個宣告就顯得很堅定,不再是過去的猶豫不決了。那種感覺很奇妙,我也能從孩子的表情看出,他們了解我態度跟過去的不同。


經過這一次排列,我有被洗過一次的感覺。
感謝願意這樣付出的老師們,讓我有機會經歷家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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