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婆的鍋子

孩子們的爹星期天晚上，把孩子們送回我這裡時，才走在社區大廳，我就發現兒子笑得很曖昧，眼神裡面似乎還帶著一點點抱歉，可是，那笑容明明就有一點點喜悅在其中。

「有什麼事情嗎？」我問。
兒子立刻嘩啦嘩啦的說了起來：「我們一直叫爸爸不要買，爸爸還是一直要買啊！」
女兒跟著附和：「對啊！他都不聽我們說，一直說沒關係啦！沒關係的。」
「買什麼呢？」我問。
兒子那一絲抱歉，全部湧到臉上來，立刻說：「就是BB槍啦！而且，我們家不是有剩下一些BB彈嗎？我就叫爸爸不用買BB彈，他還是買一大包給我們。」
「對啊！而且，我們是買39元的槍，本來還差點就買到399元的。」女兒補充說。
「那個399元的比較大枝，本來爸爸一直說，沒關係啦！買大枝的啦！是我們一直講，才終於買了39元的。」兒子說。
「為什麼你們不買大枝的呢？」我問。
兒子突然有點不知所措，停頓了一下才說：「可是，我們也不能玩啊！妳不是說在家裡玩，會有危險嗎？」
「就是啊！我們就叫爸爸不要買了，爸爸還一直要買！」女兒也幫忙哥哥一起說。
「所以，你們很擔心買了BB槍，會被我罵，才會一回來，趕緊跟我解釋，是嗎？」兩人沒回答，我又問了一次：「是不是擔心我會罵你們呢？」
兒子靦腆的一笑，說：「還好啦！」

回到家，吃過飯，坐著看電視時，兒子又若有所感的說：「大枝的那把BB槍，這裡有雷射的瞄準器，可以瞄準，那邊也有上顏色，後面還有一個比較突出的，整把槍這麼長喔！」
「你覺得那把大的BB槍很棒，對不對？」我笑著問兒子。
「對啊！可是，我們家已經放不下了，那把槍那麼大，也沒地方收啊！所以，我想一想，還是買小把的就好了，抽屜才放得下。」兒子的眼神透露著遺憾，渴望，卻又忍耐的神色。

我猜，我懂他的感覺。
「你是不是覺得，其實你很想要那隻大枝的BB槍？而且，你又考慮到那麼大枝，你真的沒地方收，只有小枝的比較適合，所以，無可奈何，只好買小枝的？」我問。
「對啊！……」這句「對」後面，似乎還有某種意猶未盡的感覺。
「可是，回來之後，又覺得還是那隻大枝的好，有點後悔，應該讓爸爸直接買了，不要阻止爸爸？」我問。
「呵呵！有一點……」兒子不好意思的笑了。
「你是不是有一種感覺，好像有很多聲音在拉你？有一個聲音跟你說『買大枝的』，還有一個聲音跟你說『不行，你買了沒地方放，亂丟又會被媽媽念，還是買小枝的好了』，然後，很多聲音一直拉扯你，拉得你也不知道怎麼辦？」我問。

這時，女兒插嘴：「哥哥都嘛說不知道，爸爸問他要什麼，他都說不知道。」
「喔！你是不是覺得，有很多聲音拉你，你覺得又想這樣，又想那樣，自己也下不了決定，所以，才一直說不知道？」我問。
「對啊！就是一直沒辦法做決定。」兒子笑了，反問我：「媽咪，妳有沒有過這種被拉來拉去的感覺？」

「有啊！我今天就有一次。」
「是怎樣的？」
「我今天啊！一個人去逛書店，我看到四、五本想買的書，可是買下來要好幾千塊。所以，就有很多聲音在跟我說話，有的叫我買啦！有的跟我說，這樣太多錢了，我們會沒錢。結果我就在書店裡面走來走去，心裡很掙扎，最後，我只買了這本書。」我在他面前晃了晃今天才剛買的書。

兒子同情的看了我一眼，對我笑了一下。
然後，兩個人緊靠在一起，轉頭看著電視，不再說話。

我看見一對母子，因為逼「慾望」退讓，而感到深深失落，現在正用看電視來「療傷止痛」中。